期望香港對母乳餵哺友善

列印版本

文／蔡建誠 (正育有一名全母乳四個月大男嬰)

原文刊登於2008 年6 月季刊 第39 期

產後缺乏適時指導
近年香港衛生署支持母乳餵哺。既然母乳有益，政府又有宣傳，為合本港只有少數人授乳？

上期《季刊》Ivy 的個案顯示部份私家醫院沒有實施世界衛生組織指引，部份醫護人員亦不支持母乳餵哺。公立醫院又如何呢？當日妻子知道懷孕後，我們選擇了一間著名的公立教學醫院。兒子出生後，醫護人員不是立刻拿給與他一起共生九個月的母親作必要的肌膚接觸，和讓寶寶依本能吸吮乳房，而是在產房外面進行了整整一個鐘頭的例行檢查。回到大房後，母親無錯是與嬰兒同室，亦沒有規定只准按時鐘餵哺。但卻沒有受過專業訓練的人士(於最適時 – 產後) 在場指導正確的餵哺吸吮技巧。

筆者一名親戚懷疑由於寶寶吸吮方式錯誤，未能有效吸取乳汁，結果導致乳房腫脹，唯有放棄母乳餵哺。與我們同期的另一位，嬰兒出生後一直兼用奶瓶，結果漸漸地嬰兒愛流量快的乳膠奶咀，抗拒需要較複雜口部肌肉技巧吸吮的乳房，現時幾乎完全放棄埋身餵哺。

母乳餵哺經驗斷層
為何正確技巧和姿勢，在香港變得如此重要？整體社會大環境不利母乳哺餵可能是主因。在很多傳統社會裡，整天頻密地餵哺是很平常的事 (嬰兒甚至會以揹帶掛在母親的胸前，讓勞動階層的母親一邊幹活、一邊餵哺)，吸吮方式只要不太差，便「相對」不重要，而且頻密餵哺保證獲得較高脂肪的後乳。

筆者出生於70 年代初，出生後頭四個月內是吃全人奶的，據媽媽說那時人奶是「窮人的選擇」、「食奶粉好矜貴」；七十年代中期本港公立醫院開始向產婦宣傳「奶粉好營養」，結果，妻子、兩個弟弟和所有堂表兄弟姊妹都是以奶粉餵大，沒有任何一位姨媽姑姐有直接授乳的經驗 (但婆婆的九個兒女，包括外母大人，都是吃人奶大的)。媽咪們自少做乏觀察觀察學習的對象，只能靠自己，母乳餵哺的記憶遭集體遺忘並出現了「經驗斷層」的現象。

短時間內奶粉跨國財團、醫療專業、文化工業與港式資本主義生產體制「合作」，成功使奶粉奶瓶成為餵養嬰兒的主流標準：當社會要求事事與時鐘競賽、僱傭關係排斥育嬰、社區又欠缺對母乳育嬰的支援、配方奶粉又被西醫論述「黃袍加身」時，表面上「不夠效率」、「不能量化」的母乳餵哺邊緣化了。

奶粉餵哺成為主流標準
當親友甚至醫護人員只認識奶瓶餵奶粉，他們的育兒意見便可能好心做壞事。真心支持母乳餵補的專業人員會告訴妳，只要改善嬰兒的吸吮、配以一些小技巧﹝例如按摩和乳房擠壓﹞、營養和水份等，絕大部份的母親都有足夠的天賦能力授乳。但若錯誤地把餵配方奶粉的有限知識套用在母乳餵哺上 (例如規定餵哺的時間和次數)，嚴重的甚至會導致乳汁供應減少 (乳汁是按需要生產的)，造成惡性循環。

難怪根據2004年衛生署的調查，37% 的媽媽停止授乳的原因是因為「奶水不足」，儘管香港這一代媽媽的營養，比起筆者當年的母親或更早的授乳前輩們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香港推展母乳餵哺，除了改善醫院的行政、醫護人員的態度和家庭的支持外，配套措施也十分重要。母嬰健康院雖然大致支持母乳餵哺，也只能暫時中和了奶粉財團頭一的宣傳攻勢而己。母親出院後馬上必須面臨家庭和社區生活的挑戰，數星期後更可能是回到職場的沉重壓力 (前述的調查同時顯示，26%受訪媽媽因上班停止授乳)。

政府政策未能配套
本港公眾地方普遍缺乏母乳餵哺室，佷多哺乳母親索性放棄外出，或寶寶被迫 (在管理人員要求下) 在洗手間「用餐」。政府應該帶頭規定在文娛場所、車站、商場和街市等設立合格的獨立哺乳間及育嬰間 (育嬰間應獨立於男女洗手間，安全衛生和提倡性別平等，鼓勵父親參與育嬰) ，甚至參考美國多個州立法保障婦女可在公眾地方授乳。

在推動僱主支持母乳育嬰時，政府更應根據國際勞工公約，延長有薪產假至最少十四週；立法規定配偶享有陪產假、規管職工過長工時、保障工間休息、哺乳或集乳時間、推動彈性工作時間、保障部份時間僱員的權益、資助企業設立職員育嬰間等，讓親職得到 (性別) 平等的尊重。把遭主流經濟邏輯顛倒的優次──為利潤而生產，而不是為生命需要而生產──再重新調轉過來。

母乳餵哺不單是一種餵食的方法，它更能建立母嬰的親善關係和緊密連繫，促進嬰兒的生理發育和情緒安定。與奶瓶餵養比較，母乳餵哺減少廢物和污染、保護環境，並透過保護嬰兒的健康，減低社會在醫療方面的開支，及雙親因請假照顧而造成的生產力降低。哺餵母乳成功與否，絕不只是母親一人的事。若本港的制度、環境、文化和社會網絡沒有改革，大部份勞工階層母親不是繼續苦支撐，就是過早放棄母乳餵哺，屆時母乳餵哺恐怕淪為少數有閒階級婦女的特權而已。